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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さよなら”
“说声再见”

[胜出]《赤橙》

*ooc在我 糖在他们

*全文1.2w+ 应该算一个很奇怪但是很甜的故事 是六篇故事里最早动笔第二喜欢的一篇

*脑洞和标题都来自这首歌↣《赤橙》 非常胜出的一首歌 第一次听见就想写了

*半吊子顺着感觉写的 想写出歌曲的那种慵懒随意却又很有感觉的味道 不知道有没有成功

个人注意事项3.0→关于个人的一点注意警告 慎关

 


“你为什么要来?”

 

丽日看着走进事务所的爆豪胜己,平静的询问。她的手下还按着一张纸,关于明天的值班表,手中的钢笔尾端敲着纸张,面对着爆豪胜己的她显得并不惊慌失措。

 

像是一种程度上的意料之内。

 

爆豪胜己没说话,走进房间,坐在她的面前,瞥了一眼她桌上的书籍,情情爱爱的言情剧散了一桌子,丽日也没去收,由着他打量,又撩起额发去思考应该怎样安排明天的值班。

 

“……你知道吧。”

 

良久,他的嘴唇动了动,以极快的速度,用着听不清的声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,丽日没有抬头,依然注视着手中的表格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她平静自若,将最后一个名字填写完毕,对上爆豪胜己的红眸,空气胶着在一起,她和爆豪胜己的对战也从不含糊,丽日早就学会了如何驯服猛兽,也知道如何驯服一匹狼,但即便如此,她也从未在跟这匹金狼的对峙之中赢过。

 

爆豪胜己的状态并不好看。她很清楚。半个月前的大战有他,结束之后所有的英雄都受到了重创,去抓住对方的爆豪胜己是唯二差点就要命丧其中的英雄,被抬上救护车,输血和氧气面罩一个没落,当时看着真的要死了般触目惊心。

 

血流一地,丽日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,也第一次知道人居然会有那么多的血液,聚集在一起,像一个红色的湖泊,让人不寒而栗。

 

现在是活过来了。丽日眼尖,看见了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,那些伤也只是好了一个表层,很多东西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修复,对伤口是这样,对关系也是这样。

 

她双手紧扣,撑住下巴,平视着爆豪胜己。

 

“你明知道你这种态度,我不会告诉你的。”

 

丽日的声音很平淡,没有什么感情波澜。爆豪胜己啐了一口,却没有实质性的表现来发泄自己的不满,注视着丽日的眼神从坚定开始躲闪,去瞧丽日对面窗外亮起的灯光,最后又绕回她这里,几十秒钟的时间,但丽日知道他下了决心,以爆豪胜己式的作风决定了什么。

 

“……告诉老子。”他声音依然不大,却有了十足的底气,“他的下落。”

 

丽日歪了歪头,思索几分,将双手分开,整理起桌子上自己闲暇时看的那些言情小说,对爆豪胜己的要求置之不理,爆豪胜己也没有催她,只是安静的等待着,像一枚即将爆发的手榴弹一样,静候着对方的下一句话。

 

“你明知道他去哪里了。”她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来,手上的速度不减,将那些厚重的铺了一层灰的书籍堆起来,放到拐角。“很奇怪,你们的事情,总是要我插手。”

 

“明明我又不是什么传话员之类的。”丽日将书堆好,无奈的摊了摊手。

 

“因为他总是像个废物一样逃避不前。”爆豪胜己白了她一眼,“如果老子知道他在哪里,老子早就追过去了。”

 

“是你自己的问题,你非要加到对方身上,你没解决好过去,却硬要对方跟你走进未来。”丽日耸耸肩膀,摇了摇头。

 

“别废话,他的下落。”

 

“我说过了,过去。”

 

丽日露出一个微笑,挑挑眉。她不去看爆豪胜己的表情,转身走到窗边,注视高楼下的天空和城市,灯光闪烁而一切繁华,所有的故事都结束在了半个月前,真是令人欣慰的事件,却又含着那么点不可闻的遗憾。

 

她好像能懂几分对方的心情,夜晚呼唤着感性扑来,让一切都能唤醒思绪,她背对着爆豪胜己,玻璃上倒映出的时间告诉她,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,但很多人却不曾在深夜中沉睡。

 

爆豪胜己不喜欢她这副装神弄鬼的模样,又讨厌她那副什么都要知道的样子,两章相比,还是这样能让他接受。他看着丽日的背影,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漆黑的夜。

 

“过去,一切开始的地方,你知道吧,爆豪。”

 

丽日转身,对上爆豪胜己恍然大悟的眼神,像狼,像猛兽,又像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狗。她嫣然一笑,搭上手腕的手表,将时间报给爆豪胜己。

 

“离清晨的第一辆电车还有三个小时,你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车站,也许,顺路再买个饭团当早餐?”

 

她看着爆豪胜己站起身来,冷冷的瞥了她一眼,转身便朝门外走去,没有回头。丽日笑得开心,这么多跟爆豪胜己的对峙,此时此刻终于轮到她赢来一回,算是报了十几年前在体育祭上的仇了,不多么光彩,但也算大快人心。

 

她撑着双手伏在桌上,微弱的光透过发间的缝隙洒落在桌面,丽日突然站起来,想到了什么事情,冲出房间,站在门口对着爆豪胜己离去的背影双手放在嘴边大喊。

 

“记得帮我跟家母问声好!还有他!”

 

“如果成了,要请我吃饭啊!”

 

那声音回荡在无人的事务所,她放下双手,看见爆豪胜己没有回头,举起手来代表他听见了,便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,走进房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,靠在窗前翻起一本很久前看过的小说,等待日出的来临。

 

‘太阳奔他而去。’

 

她的视线落在这句话上,手边的咖啡已经喝完,窗前开始泛白,天空的边边角角是言情小说封面上的浅粉,赏心悦目,丽日伸了个懒腰,眯起眼睛,像一只惬意的猫。

 

“嗯,太阳奔他而去了。”

 

她笑起来,轻松又畅快,知道今天的第一辆电车上,有着某个第二英雄,奔向来路,去追某个第一英雄去了。

 

 

绿谷出久喝了一口茶,温的。

 

手边的和果子是昨天跟母亲一起做的,虽然品相不好,但味道还行。他咬了一口,甜腻的红豆中和了茶的清苦,口间是柔软的触感和令人舒服的味道,他感叹了一声,不去想自己背后还未好的那些伤口,不想让疼痛如影随形的纠缠着他。

 

日子暖洋洋的,漫长却又短暂,好像度日如年,但又能一眼望到头,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。绿谷出久觉得浑身都在阳光下暖和起来,干燥舒适,一切都像刚刚开始时的模样,散发着难以明说的生机和活力,心里柔软,含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担忧,转眼消散,又很快的聚集起来,挥之不去。

 

活着真好。

 

绿谷出久又咬了一口和果子,母亲在厨房里发出响声,清脆的沉闷的,咖喱的香味和猪排那酥脆的声音一起扑满而来,他安逸的感觉自己好像七十岁的退休老大爷,懒懒散散的,往后一靠,却扯动了背上的伤口。

 

他咬着嘴唇,不发出声音,但能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液润湿,点点滴滴的滴在地板上,像花瓣一样,又像一块血红色的宝石。绿谷出久不动声色的将地板擦拭好,换了件衣服又将绷带绑得更紧了些,靠在窗前喝光了所有的凉茶。

 

声音,感觉,事物。都是在活着的前提下,才能去感受到的东西,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才会觉得有多美好的存在。绿谷出久觉得心里闷闷的,伤口隐隐作痛,他不愿意去想的,又总是会想到的,是那一天的一只手。

 

温柔的,有力的,滚烫的。是生命一个非常微小又短暂的代表。

 

绿谷出久后来躺在病床上看着旁边同样惨不忍睹的那个人,就那么漫无目的的想着,如果那时那一只手没有伸过来,抓住他的肩膀,将他从烟雾之中拉出去,那么那个耀眼的存在也不用躺在病床上了,那么他现在也应该不存在了吧。

 

就不可能坐在床边看着那个人的睡颜了。有些说不出来的庆幸,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,绿谷出久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,一切都乱在一起搅在一起,分辨不清。

 

被拯救了啊。绿谷出久闷着头想,欠下一个人情了,应该怎么还呢。他已经没有OFA了,又变成那个无个性的废物了,应该怎么办呢。对方睡着了,他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支持着能跟对方并肩行走了,应该怎么面对他呢。

 

还有那句话。那句轻飘飘的话,跟过去一样,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压力和信息,绿谷出久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神色,同时也了解到自己的动摇,不知道如何去答复,所以逃避了。

 

逃避也是一种选择吧。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行动啊。

 

怎么做呢?有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呢?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选择题都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,为什么说着跟随心走,可是连自己心里都不知道要怎么选呢?

 

到底,该怎么办才好呢?

 

“……出久?出久?”

 

绿谷出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,看见的是母亲放大的面孔。他神志不清,有些昏昏糊糊,引子抓住他的肩膀,不敢下重手,怕再一次扯破他的伤口,她为这个孩子操心太多,不愿让他在自己的眼皮下继续承受痛苦了。

 

“怎么在墙边睡着了?起来,吃午饭啦。”

 

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很多。曾经的老师,母亲,朋友……各种人都有,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双手,不一样的温度,但那个人,是不一样的。那一双手也是不一样的,所以,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
 

绿谷出久嘟囔了一声,点点头,看见引子走出房间,又靠回墙上,缓过来一口气。那些梦境在一点一点的从清醒的理智之中散去,抓也抓不住了,他叹口气,站起来,扶着墙壁,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,钻心的疼。

 

对。疼。面对他时也是这样,钻心的疼。理智跟感性纠缠打斗,所有的回忆和苦恼全部翻来覆去,自己的心里胃里也像排山倒海一样,酸楚痛楚连着点点丝毫的甜泛上来,什么都抓不住,什么都说不出来,失去言语的能力,纠结和犹豫就摆在眼前,无论什么道路都看不清前方,只有痛苦是真实存在的。

 

只有疼。每一个地方都疼得要死掉一样,所以不敢面对,所以选择了逃避,所以从远方一路追回过去,顺着曾经的道路走到了这里,回到记忆开始的地方。

 

即使记忆开始的地方也依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,自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逃避曾经留存在过去的回忆,只能这样徘徊下去。

 

没有道歉,没有对不起,什么都没有。过去想要逼死他的存在是他,现在想要拯救他的存在也是他。为什么就能怎么简单的弃之前的关系不顾,在多年后又非要将他从深渊之中抓回来呢,从一开始就错了的关系,还有变好的可能吗?

 

怎么面对啊。怎么说啊。怎么回事啊。

 

绿谷出久站起来,心口闷闷的。浑身的肌肉紧绷着,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的感觉,他紧张,慌张,却在真实的兴奋着,害怕着什么的存在。

 

是什么呢。不清楚。

 

他扶着墙下楼,空荡荡的胃和空荡荡的心一样酸到痛苦,绿谷出久恍然梦起过去,好像在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,他也带着满身伤口和潮湿,从楼上走下来,还要强装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。

 

不一样了,过去由对方亲手刻下的伤口,现在已经是对方拽住他的肩膀,将他从死亡边缘一口气拉回来,拉回现实,让他还能站在这里。

 

“出久?”

 

“来啦。”

 

绿谷出久应了一声,“咚咚咚”跑下楼,背后的血液滴出来,落在地板上,也渲染在衣服上,像一朵花的花瓣,却又像某人的眼睛,凶狠嚣张肆意,在地板上蔓延开来,在绿谷出久的背后,画出一张绚丽至极的图片。

 

避开太阳吧。绿谷出久想着,不去想就好了。

 

他将第一口炸得金黄的猪排塞进嘴里,烫得舌尖都要起泡,母亲无奈的笑着,绿谷出久也笑,而在他房间的角落,那个已经积满了一层灰的背包里,那废弃不用的手机正在震动着,散发着蓝光的屏幕上是黑色大字,一个他熟记于心的名字。

 

而隔壁阳台上偶然出现的金色光芒,依然和少年时没有区别的男人拨弄着手里的手机,目光像狼,所有的一切都是窗外刺眼的阳光,都宣告着他的来临。

 

太阳的来临。

 

 

爆豪胜己扣下了自己的鸭舌帽,遮住自己的脸颊眼眸和耀眼至极的金发。他紧抿唇,冷着脸踩着前人的步伐,与别人保持着过大的距离。

 

因为刻意的遮住自己的面容,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男人。爆豪胜己也得以顺着人流上了车,走进电车,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。

 

电车上很空。他的老家并不是多么好的地方,也没有什么人会跨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去那种地方上班,所以他去过东京,去过大阪,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和工作。

 

学生和上班族都撑着头瞌睡,用这可怜的几十分钟时间来补充自己那稀少的睡眠。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,即使他摘下帽子立马就会被人群围住,询问他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回事,第一英雄为什么就离开了大众的视线。

 

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。

 

烦。不过也没关系。爆豪胜己很清楚,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提醒着他,从那天开始,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半,英雄这个存在,有没有也不再重要了,已经没有关系了。

 

此后的日子不再为社会而活,也不再为别人而活,而是真的为自己而活了。对爆豪胜己来说,这是很简单的道理,而对那个废物而言,应该是第一次吧。

 

虽然有许些不甘心,可又要承认事实。好像就是这样,用掉就丢弃,社会上就是这样,需要就创造,不需要就淘汰,太过利益的关系,现实也就这么回事吧,不是很多东西有意义的,人生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存在。爆豪胜己烦躁的啧了一声,将鸭舌帽再一次压下,遮住自己的整张脸。

 

那也没关系。此后,他的生活就空闲了。三十好几的岁数也要去谈恋爱相亲了,结婚生子已经提上日程,越来越迫在眉睫了,爆豪胜己觉得不应该,前一天他还在雄英打架被罚,怎么今天就已经到了要考虑结婚这种事情的时空了?

 

大饼脸说的没错。是他的问题。他未能解决好那些遗留的残存的过去,又想要抓着对方的手直接步入未来,而那个爱哭鬼废物一定还抓着曾经撒不去手,他们不能在同一个时空相处,自然也不可能在同一个状态下交谈。

 

越是逼近就越是逃避,爆豪胜己知道对方一直并没有什么勇气,那些为数不多的勇气被那个废物用在了工作上和承受伤口上,哪还有一丁点分给他?所以他没能解释清楚,对方也没能懂,又是这样的一个死圈子,跟折寺时期没有任何区别,只是他们都成长了,不会再拳打脚踢,自然也还学不会坦率交流而已。

 

而他,他想做什么?交往,结婚?是爱吗?是喜欢吗?是牵绊吗?还是说单纯的想要把对方抓在手边呢?

 

应该是这样吗?这样做对吗?他会偏离正道吗,还是说他本身就已经是错误的存在了?从什么时候开始呢?在感受到那份强烈的情感时?

 

已经分不清楚了,爱和痛苦搅成一团,自尊心插手着逃避着,爆豪胜己自己都没能面对自己,他又怎么能要求对方能坦率的面对他?

 

痴人说梦吧。

 

那句话是什么意思,不过也就一时糊涂头发发热说的话,真不像他的作风,可他就是这样做了,事到如今仔细想想,好像也不是很过分的话,他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想要与对方相处,度过余生,大概就是所谓的真心话吧。

 

窗外的景色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,空气里飘飘浮浮的灰尘,细碎而发亮,爆豪胜己侧过脸去看窗外的翠绿,连绵不绝,起起伏伏,天空黯淡的压下来,却能在云层相接的缝隙之中看见一点点霞光。

 

太阳要来了。爆豪胜己很清楚,他看过无数个日出,也坐过无数次电车。在城市之间穿梭,那些一瞬间就从眼前溜走的景色,让他想起过去从家去往雄英时的过程。

 

跟那个人没有办法分开的距离。同一个车站,同一个方向,两个人的距离没有变近也没有变远,就在那几步之外的地方,触手可及也遥不可及,相差的太远了。

 

爆豪胜己站在夕阳的余晖里,而那个总是红着眼圈的废物站在余晖的阴影之中。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交流过,举手投足之间又留存着挥不去的默契,大概是命中注定吧。

 

这么多年下来,他始终没能从对方的影响下走开,对方也是一样。他们就这样站在同一个时空的两方,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遥望彼此,没有交流,但影响却无处不在。

 

下了车,吐出一口气。身体放松,精神紧绷。爆豪胜己空手而来,双手塞在橙色卫衣的口袋里,电车朝城市的方向驶去,留下一地尘土。天空不再那样阴暗,太阳出现在云层里,若隐若现。

 

他稍稍抬起帽檐,看着脚下的土地。久违了的熟悉感觉,也许他不应该这样做,爆豪胜己一脚踢开身边的石子,看着它往下一个路口滚去,双手插袋,也跟着它往远处跑去。

 

不安分的手拨动着手机,那个从来没有拨打过的号码藏在联系人的角落,很多次也像今天一样犹豫过,爆豪胜己看了看天空,早晨的感觉很棒,七八点钟的日子悠长漫漫,是新的开始。

 

应该怎么去解释呢?要道歉吗?要解释那句话吗?怎么面对,怎么说呢。能不能就一句话不说,抓住对方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好了?不行吧。那样的话那个废物一定又会哭得稀里哗啦,把所有的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,要他认真的给予对方一个答复,不要再玩弄挑拨他了。

 

好麻烦啊。又期待着。关系就是这样吧,错综复杂,让人着迷,跟谁有什么牵连,有什么关系,有什么牵绊,就是这种令人发毛但确实能感受到别样的期待。

 

他吐出一口气,跟着那颗石子的步伐,奔向记忆里的家。

 

 

绿谷出久抓着那手机跑出家门,跟初中时一样的红鞋子穿在脚上,此时,正是下午三时。阳光强烈刺眼,照在地上反射出别样的光彩,连身边的景色都在模糊不清,他闭着眼睛,冲下路口,没有在对方的家门口多停留一秒。

 

手机被他关机,吃完饭后看见那熟悉的名字有点说不上来感觉,绿谷出久抓着那东西愣在原地,脑子里思绪万千,可惜拨不出自己最终的想法,心口还是闷闷的,呼吸平常,只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,不上不下的。

 

他来了。绿谷出久想。

 

他没有期待过对方会追过来,扔下一切烂摊子交给丽日的是他,在伤没有好全时为了躲避对方的人也是他,从大众眼中不管不顾的把所有事情都推掉的人也是他,他这么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的跑到这里来,就是希望不被追上。

 

可对方还是来了,来到这里,从那个城市,跨过夜幕和清晨,只为了来捉他这个胆小鬼。为什么呢?又想要来继续拨弄他的情绪和心弦吗,就像初中时的第二枚纽扣和不清不白的巧克力一样,令人抓不住重点关键,暧昧不清,而他又过分懦弱,不敢轻易接受又舍不得拒绝,也是有问题的存在。

 

你为什么要来啊。为我而来的吗。我可以这样想吗?

 

绿谷出久在慌乱之中终于寻到了一丝希望,他来不及跟母亲说上一声,抓着那手机便往外跑,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,只是不想留在这里。对方回了家,如果继续待在家里会很危险吧,会被对方追上吧,绿谷出久是这样想的,也就这样做了,现在摆在面前的,没有第三条路了。

 

他一路狂奔,在秋天的阳光下带起一阵尘土,所有的灰尘散在空中,闪着灰橘色的光芒。绿谷出久没有方向,没有目的地,没有想法,只是跑下去而已,跑进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就好。

 

跟半个月前一样啊。那时的他跟敌方对战,差点就把性命丢在那里了。他在一阵虚幻和痛苦之中明白自己还活着的这件事,所以睁开眼睛,让痛苦继续咬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。

 

而他看见的,是对方伤痕累累的脸,还有那为了抓住他肩膀而血流不止的左臂。那些温暖的东西滴在绿谷出久的脸上,而绿谷出久睁大了眼睛透过烟雾中的光去看对方的脸,尽管并看不清。

 

想要拥抱对方,想要抓住对方,想要在哪温柔滚烫的胸膛里哭出来,说着“身上的伤好痛啊”之类的话,也流出另一种方式的血,那左臂上的血液滴滴答答的,让绿谷出久想到了折寺时关不起来的水龙头,同样滴滴答答的,心神不宁。

 

同样是肩膀,同样是左臂。

 

他看着对方晕过去,抓着他的力道之紧,透过衣物直到他的皮肤上,留下深深的印记,连手指也露出了白骨,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图。绿谷出久看着血液聚成一小块,时间交错,他的目光聚集在那块红斑上,跟他手臂上的伤痕一样,狰狞难看。

 

直到他和对方一起被抬上救护车,对方抓住他肩膀的手也没有放下过,那么用力,那么执着,超越了理智的想法,绿谷出久看着那只手,曾经也是这样的。

 

对方曾经也是这样把手压在他的肩膀上,然后逼迫他教唆他令他觉得明天没有希望。现在依然是这样,这只手的温度不变,被抓住的地方也不变,但现在,把他从绝望之中抓住来的,也是这只曾经给予过伤害的手。

 

应该怎么去定义其中的关系啊。绿谷出久伸手抓住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,试着扣紧。已经不再温暖了,也不再温柔了。日后大概也很难再使用个性了吧,多痛啊,为什么这么痛也不放手呢。

 

他的泪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,这些话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样。是啊,绿谷出久想,折寺时期那个低着头压着肩膀抱着笔记本的少年,为什么被那么严重的打压过,欺负过,伤害过,体会过那么深的痛苦,也没有放弃跟随在对方身后的这一举动呢。

 

多痛啊,你也不是一样没有放手,还期待着什么吗。你不也是一个傻子,你和他没有什么区别啊。

 

怎么面对啊。告诉我吧。

 

绿谷出久骤然停下,注视着面前的建筑,他站在初中学校的门口,那名字依然没有褪色,只是不再闪耀了。他头脑昏沉,三点的阳光照得他背后发烫,脑子也隐隐作痛,他走进去,绕过安保,走进自己曾经的班级,还有学校的天台。

 

对。是回忆,是曾经,是他们一直以来你追我赶的关系。绿谷出久抚上熟悉的课桌,儿时那些孩子刻下的字也歪歪扭扭的在上面,时间没有洗去这些东西,也不会洗去这些东西,留存下来的是回忆。

 

他站在窗边,透过窗户去看外面。街道上的行人走着,没有人知道他是那个在对付敌联盟大战中差点丧命的第一英雄,他现在跟过去的自己没有什么区别,同样有着雀斑和婴儿肥的脸颊,难以打理而乱蓬蓬的卷发,还有那永远过于大的双眼。

 

还有,还有无个性的身份。

 

绿谷出久侧过脸,跟过去的自己对视。他之前在这里看下面水池里浮起来的笔记本,掉着眼泪只敢在心里骂着对方的蛮横无理,而多年后的他却能笑笑,拍拍那个掉眼泪的孩子的肩膀。

 

日子都会过去的。事情总要面对的。没关系的,不用哭泣,未来会有更好的事情取代这些回忆的。

 

绿谷出久弯了弯眼角,此时此刻他又想起对方最后晕倒前说的那句话,让他难以释怀的话。

 

‘跟我在一起吧,废久。’

 

他将手机扔在了初中时课桌的桌肚里,都是不需要的东西了,已经决定好废弃不用了。那也就把那些纠结也扔在这里吧,他肯定避不开对方,也逃不过对方,不如就那样面对吧,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。

 

“白痴。”

 

绿谷出久说着,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。

 

 

得知他出逃的消息,爆豪胜己其实并不意外。他还记得昏迷时自己脱口而出的话,还有在对方震惊的眼神。像个梦,但身体上的疼痛告诉他,那并不是一个梦,是真实存在的所有事件,虽然让人的确很难接受。

 

跟引子问过好,用卫衣遮住了手臂上的伤口。自家老太婆也唠叨过太多太多,爆豪胜己不听也不管,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和底线,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,不需要别人教会他如何去保护自己。

 

这是必不可少的伤痕。因为不是他的问题,而是对方的问题。如果保护对方就必须要受到这样的伤害,如果这就是为过去曾经在对方身上留下的伤做偿还的话,爆豪胜己觉得也无所谓,这样也可以,比那些矫情至极的话要好太多太多了,他也不介意,他本就不擅长说话,只擅长行动。

 

“三点多出久他就慌里慌张就跑出去了,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啊。”

 

爆豪胜己面对着那个有着同样翠绿色眼眸的女人,点了点头,以温和的口气和态度作出回答。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,对她儿子所做的事情,她应该都看在眼里,可这个女人又那么相信着他会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存在,爆豪胜己不知道应该对这样的母亲报以怎样的感谢,只能收了性子,礼貌的对待她。

 

走出对方家门,爆豪胜己站在门口遥望二楼的窗户。窗户打开着,窗帘飘起来,接近四点的时间恍恍惚惚的,像半吊子水,天边点起一把火,是浅淡的粉色,云层移动着,光线已不像之前那般灼热刺眼了。

 

没有目的地。爆豪胜己走了下去,他大概能想到对方是什么时候跑走的,也能猜到对方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情绪离开的。太正常了,爆豪胜己嗤笑一声,双手插袋走了下去,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他的表情,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块不大的阴影。

 

那个废物。爆豪胜己想。自己也是废物到不能再废物到存在,是个混蛋。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样对待过他,他也不可能因为那些事情跑到这种地方来,也不可能再因为自己追过来的事情再一次逃开了。

 

醒来的时候就没能看见那个家伙。爆豪胜己其实还期待过,他把对方从烟雾和死神手边救回来,那么擦边而过的距离,把对方压在身下,抓住肩膀的手死都不松开,他所用的力气已经超越了他的本身,成为一种意志。而醒来时,爆豪胜己却没能看见那片翠绿。

 

跑走了,伤还没好就离开了。爆豪胜己撑着头听切岛和上鸣叽叽喳喳的废话,日子漫长的要死去,他靠在病床上,左臂打上了石膏,浑身都缠着绷带,左手上是缝合的线,爆豪胜己觉得自己像个刚被挖出来的僵尸,浑身的无力感,叹口气,把上鸣和切岛赶走了。

 

想见对方。是第一个想法。爆豪胜己知道对方的伤肯定还没好,那场大战的中心人物就是他,爆豪胜己只能算是被牵连其中的存在,连他都还躺在病床上,那个怕疼爱哭的废物又怎么可能好了呢。

 

哪怕扛着疼痛也要离他而去吗。有这么害怕他吗。爆豪胜己咬着牙想,一周后他从病床上爬起来,以自身超强的自愈能力将所有的伤都回复大半,然后就是在处理那些烂摊子。那个人留下的烂摊子。

 

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追寻那抹绿色的光,最后没有找到。爆豪胜己带着两个黑眼圈走进丽日事务所的时候,其实已经山穷水尽了。他想要找到对方,迫切的需要看见对方,只要一眼就好,只要一句话就好,他要把对方抓回来。

 

即使怎样也好。都无所谓了。爆豪胜己想,沿着小路走下去,街边的便利店还是旧时的那家,他和那个废物蹲在路边买抽卡,还有那些冰棒,两只手最开始相连变成一前一后,距离没有变近过,也没有变远过,他们还是站在原地,不管是谁追逐谁逃避。

 

天空越来越红,那把火烧得好旺,爆豪胜己看着远处的云层也没能被躲过灼烧的命运,在天空中一切燃烧。夕阳西下的场面他见过不少,每一次都身着黑色的校服跟对方一前一后的走在夕阳的余晖里,自己的面前是火红的光,身后是对方。

 

去什么地方呢。走到什么地方呢。那个废物会在什么地方呢。说实话,爆豪胜己不知道,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方向。他走下去,漫无目的的走下去,他知道自己总会抓到那个人的,却不知道自己要在什么地方,什么时候,要做什么,才能把对方抓在手心里。

 

左手的线还没拆掉,看上去很恶心又可怕,爆豪胜己试着握了握拳,发现好像没办法使用个性了。那也没关系,爆豪胜己想,日后也没有多艰难的战斗了,他肯定能赢的,哪怕只有一只手。

 

兜兜转转,绕过路口,在最后一个地方站住。爆豪胜己看着那比记忆中更小的公园,这是他们关系的起点,也是一切故事的开始。

 

他们在这里堆房子,嬉笑打闹,在每一个傍晚手牵手的走回家。他们在一起,就那样,爆豪胜己从来没有想到,这份关系继续了三十多年,他前半生里,那抹翠绿是他逃不出的梦境。

 

沙堆还在,爆豪胜己走过去,捧起一把沙子,看着它从指尖滑下去。在光线之中,那堆沙子呈现出一种璀璨的橙色,闪着点点亮光,从指尖溜走的感觉像极了时间,爆豪胜己低着头,他们曾经是不是还有什么可笑又幼稚的誓言?是不是在某一棵树上还刻着他们的名字,写着要“永远成为好朋友”这样的话语?

 

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。什么时候把那些过去都打散在时间中了呢,明明是好不容易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关系啊,怎么就这么轻易的,毫不客气的打散了呢。

 

爆豪胜己想,站起身,漫无目的的朝公园的出口望去。

 

他跟那抹绿色就此四目相对,时间定格在这里,然后以飞快的速度退回到三十年前的那天,某个金发孩子也以同样的目光望向站在出口的绿发孩子,时间再一次流动。

 

 

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两个人并肩站着,看着夕阳下的天空。他们默契的分出了距离,和过去一样,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。爆豪胜己清了清嗓子,绿谷出久偏过头来看他,他们都很默契的不讲手机,不讲逃跑,也不知道要讲什么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由爆豪胜己先开口的话语,绿谷出久看着他的侧脸,居然没有很意外。他心情平静,感觉到那种闷闷的情绪已经从心中飘走,现在只留下一切破土而出的释然和舒适,也许这那么多天以来,他在等着的,等待着的,就是这个人吧。

 

现在他来了,还带着那句他期待了十几年的话,绿谷出久觉得心里不再发闷,什么都没有了,过去也好现在也好,只要有这句话,似乎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一样。他的确是个老好人,大抵上来讲应该不错。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绿谷出久开口,表情淡淡的。他很想追问为什么爆豪胜己要道歉,为什么什么道歉,又怎么会道歉。但绿谷出久明白,自己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,他也明白,只要是爆豪胜己说出来的答案,都是标准答案。

 

爆豪胜己也为他受了那么多伤口和纠结,绿谷出久觉得应该够了,这就够了,算是扯平了。真过分啊这个人。动不动就会成为我的正确标准。他想着,忍不住想笑,又憋了回去,扯动了背后的伤口,又渗出血来。

 

“为过去的一切。”

 

爆豪胜己也平平淡淡的,没有发怒没有暴躁,声音像一阵风,轻轻淡淡的,他跟绿谷出久注视,没有回避视线,坚决坚定的望向那双眼眸。

 

“过去的什么?”

 

绿谷出久转过身,站到他面前来。爆豪胜己伸出左手,用那还没拆线的左手,压在绿谷出久的肩膀上,力道很轻。他们个头相差几厘米,绿谷出久抬头,爆豪胜己低头,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,不近不远。

 

“为曾经压在你肩膀上的那只手。”

 

爆豪胜己挑挑眉,绿谷出久释然,他知道爆豪胜己指的是什么东西。绿谷出久抓住他的左手手腕,动作轻柔,力道也很轻,他看见了那藏在卫衣下的绷带,跟他背后一样,都是用力就会受伤的伤口。

 

“那,我要感谢你。”

 

绿谷出久眯起眼睛,去掀爆豪胜己的鸭舌帽,拿在手上,爆豪胜己不动声色,既没有去抢自己的帽子,也没有挪动自己的手腕,只是注视着绿谷出久的双眸,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。

 

秋天傍晚的风很柔,很凉,绿谷出久的头发被卷起,爆豪胜己的头发也是如此。他们久久对视,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路边的灯亮起来,爆豪胜己才缓缓开口。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他耸了耸肩,绿谷出久抓着他的左手,轻柔的拂过那还没拆线的地方,曾经看见过白骨的地方,顺着手腕往下拂去,抚过他的整个手臂和伤口,又摸回来,抓住他的左手,坚定不移的扣紧,就像爆豪胜己昏迷时绿谷出久做的那样。

 

“为现在你抓住我肩膀的这只手。”

 

绿谷出久笑起来,笑得温柔又开心,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,喜悦的泪水撒下来,爆豪胜己也笑,风吹动树木,而他们左手十指相扣,过去的错就这样被今天的伤一扫而过,就这样原谅吧,还有很多时间去弥补。

 

“那,要考虑考虑吗。”

 

爆豪胜己把帽子拿过来,戴在绿谷出久的头上,他收回自己的左手,用右手揽住绿谷出久,小心又温柔的避开对方背后横跨整个背部的伤口,手落在绿谷出久的腰上,动作轻柔的好似在摸一朵花的花瓣。

 

“和我在一起这件事。”

 

绿谷出久眯着眼笑着,将帽檐抬起来,他踮起脚,爆豪胜己顺势弯下腰,天边的火烧的剧烈,一片血红色,云层也一并被烧灼,光线轻轻淡淡,他们站在夕阳下接吻,两个影子终于相叠,那不近不远的距离终于消失在今天的风和阳光里,他们十指相扣,就这样走向未来。

 

“不用考虑。”

 

感情淡淡的,没有什么激动和欣喜若狂。好像就是这样,儿时牵着手,年幼时受下的伤和犯过的错,那么漫长遥远的时间,那一段距离,就是在等待着这一瞬间的到来,释然得让人舒心。

 

“因为小胜永远是我的标准答案。”

 

绿谷出久抱住爆豪胜己,爆豪胜己也同样回以一个拥抱。

 

 

清晨第一辆回程的电车上,有两个男人靠在一起熟睡。

 

金发男人还带着一顶鸭舌帽,遮住大半张脸,但看得出来是个帅哥。绿发男人看上去很年轻,脸上还有褪不去的雀斑,星星点点的,像芝麻一样。

 

他们靠在一起,肩膀靠着肩膀,坐在电车的后面,靠着窗,安静的在这里做着同一个美梦。

 

清晨的阳光照下来,照过空气里的浮尘,落在他们身上,清清爽爽,他们十指紧扣着,电车朝着前方飞驰。

 

他们从过去和解,此时此刻要一起并肩回到未来。

 

【End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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